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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时分,天宇是灰暗的,云层很厚,小区里很安静,对面楼的那只小鸟还没开始呢喃。那是一只什么鸟儿我不知道,更没有看过它的样子。只是每天都会在半梦半醒中听到它咿咿呀呀地叫着,声音很好听,尤其在这百鸟南飞的季节里听着,是让人愉悦的事情。
此刻东方的鱼肚白已经散开,云淡了,阳光慢慢地透过云层向我走近,先露一点笑脸,接着调皮地p(一)语文学科p一跃而出。
阳光爬上我阳台的第一格窗户时,我把被子挂在窗户外的晒衣架上迎接。我的被褥上有淡黄的雏菊,由不得它不喜欢;我的被褥上有昨日梦里的温存,由不得它不向往。阳光赖在被褥上,被褥很快便满是阳光的味道。
这味道里有母亲的味道,儿时我就是在这样的味道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夜。
江南的冬夜很冷,风细细地吹,可以从每个缝隙里钻进来,甚至可以钻进骨子里。我的儿时是个艰苦的年代,任何东西都是计划供应。更不会有如空调油汀等样的取暖设施,最好的方式就是天黑之后把自己送进被窝里。母亲总会在每个有阳光的白天把被褥抱出去晾晒,夜晚来临的时候,拥在怀里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香,有股暖暖的阳光味道。身体是暖暖的,梦是甜甜的……母亲的味道是久久的!
光阴的脚步很慢,阳光从第一格窗一跃上了我的第二格窗。我趴在窗台上细数,数它和风儿撞了几次,数它又爬过哪家窗。
出去晨练的老人回来了,手里拎着菜篮子,看见对面过来的熟人,便停下来打招呼。阳光绕着他们的腿转,有几分调皮。离得远,我无法听清也无须听清她们说着什么,总之应该是有趣的事情。她们说到高兴处,居然就近坐在小区提供的长椅上不走了,买了菜的老人把菜摊开,她们一边摘菜一边咯咯地笑着说着。阳光躺在她们的脚边,像个温顺的孩子。
孩提时候的我是个病秧子,暖阳下的老人像当年的外婆。我喜欢赖在她的膝前,或依在她的怀里。外婆总是拍着我的背,嘴里念叨:我的菱儿会好起来的,会跟阳光一样的健康。我便慢慢地瞌上眼进入梦乡。
我从没因为多病而感到沮丧或不幸,更不会因为无法放肆的玩耍而感到失望。我喜欢外婆的膝头和说不完的小故事,还喜欢外公的下酒小菜和酒后打开的话茬。
那时候光阴走得很快,我看着外婆一天天的老,一天天的瘦,后来外婆抱不动我了,再后来我可以抱外婆了,可是她却在我的怀里倒下了,再也起不来了。外公接着也离我们而去了,但他洁身自好坦荡为人的品质却一直激励着我们。
楼道里突然来了很多车,又有一家入住了,邻居一天天多了。迁入新居,谁家不喜,爆竹声震耳欲聋,阳光里飘满了彩色的纸削,弥漫着烟火的味道。光阴不喜喧嚣,绕过他家的阳台,到了对面高楼的屋顶,然后斜着身躯冷眼看我。
此刻,阳光从第三格窗爬上了我的书桌,书桌的书翻开处有“秋光老尽,故人千里”的字样。原来这光阴已经不再是秋日的了,银杏树只剩下枝干了,光阴正在一步步向西行……
前几日回家看了趟父母亲。父亲说他下岗了,我和弟弟都说下得好,母亲在一旁微笑。对于父亲外出工作的事情,我和弟弟一直反对,虽然工作并不辛苦,但还是无法理解父亲,我们平时消费,想到父亲都会感到心虚,有时的一顿饭钱都够上父亲一月的工资。父亲不这么想,他说不是为了老有所为,他是在打发光阴,他说老了的时候光阴虽然少了,却走得很慢,这样的时候需要做一些事情。父亲老了,可是在我眼里,父亲花白的头发,挺拔的身躯充满了无穷的魅力。
当第四格窗上爬满阳光的时候,朋友发来消息,问:
在干吗?
答:在东篱暖阳下同光阴一起老去。
朋友接着说:想你了,小朋友。
我嫣然一笑:小朋友在昨天回不来了。
昨日的事情成为了过去,过去的事情成为了故事。故事里的事几分真几分假,谁又会在乎,谁又能分得清。朋友是厚爱我的,她在过去里追溯着我的样子,她在感情里帮我挽留飞逝的光阴。可是过去真的回不来了,小朋友真的不在年轻。
后面的对话更有意思,我看着笑,只回答一句:我不陪你老来疯。
朋友是做了很久的朋友,曾经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:幸福的,痛苦的,烦人的……光阴真的很厉害,把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故事,成了酒足饭饱后的谈资。
阳光在我和朋友逗趣叙旧的时候悄悄爬上了第五格窗,此时我的被褥沾满了阳光遗留下来的味道,暖暖的柔柔的……抱在怀里的,便不由地期盼一个美梦的开始。
书桌上的书页间阳光印了朵小花,那是窗纱飘舞后扬起而生的。那个风流的柳永,数百年后从温柔乡里探出头来告诫我,云:“免使年少,光阴虚过”!我宛然一笑,此时再说,已是太迟。
此时阳光已经走过了第六格窗,它在窗外的银杏树上荡秋千,风绕着树转,阳光落了下来,跌碎在地,斑驳一片。
我的目光一直跟着光阴的脚步移动,看着它爬上屋檐,转了个弯消失在眼前。视线看不见的地方,思绪继续跟着,想象:光阴爬过了山尖,然后下坡,然后无力,然后谢幕休息……
我呢……该拥衾长眠了吧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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