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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1-13 12:52:0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从夜幕中升起
  

  从夜幕中升起

  ——乐安河

  

  

  天空如一张透明的薄膜浸在黑色中。树林里明暗交错,云来云去似风车的飞旋。苍茫的大山,绷起铁青的脸。山脚下缠绵着玉带似河流,河面微起波澜点点霞光飘逝。两岸满天撑起的樟树枝丫乌贼的模样在风中婆娑;茅草丛中穗儿花深情歌唱,白鸭鸬鹚若现。或长歌一曲,准备报名参加摩托车驾驶培训与天边回荡的童谣相和。明亮亮的水田里禾苗立在松软的泥中,望晚风中飞过的灰雀。

  从夜幕中升起,故乡的炊烟袅袅,像极了黑瓦白墙里沉重的呼吸。靠墙根的王老头眯缝着眼,打了一个哈欠。阳光从他土灰生硬的衣服古铜色树皮似的手上游移。天边晚霞还未烧完,河中有浪里白条,河坝上有少女们侧身一隅将丰满身子浮在水里。光着屁股蛋儿的,丫头片儿,将刚刚受了太阳炙烤的河水搅得更加热气腾腾。河上石桥留有残温,更兼有一串串厚实的脚步,一群群劳作归来者。抱捆柴火的耿大叔悠然的烟头像脱了壳的飞蝶纵然消逝。 戴草帽的,扎头巾的,照例腰上系一把柴刀,哐咣哐咣的与脚步声一致,似在舂米一般。两肋间鼓起的老黄牛优雅地踱起小脚太太的步子。男人们,女人们忙活完一天,交了时令季节出的作业。接着三三两两地下河,在娃儿们闹腾后的水里,俯身捧月仰天望山。想想菜畦里青椒茄子开花了,南瓜丝瓜苦瓜爬藤了。想起禾苗也该抽穗了吧。庄稼人眼里全是这些个东西与哺育孩子一样。庄稼也跟待哺的孩子需要父亲母亲。

  从夜幕中升起,村口的铁匠铺红红的炉子像火球一样。生铁碰撞发出的沉闷厚得的声音,传到墙上鸟巢中云里嗡嗡作响。在天明时分响起,在月朗星稀中瞌然睡去。就像孙少安所遇到的铁匠师徒那样,村口的铁匠铺承担起给过往行人歇脚喝茶的角色。夜色开始朦胧起来。远处行走着一个人,田埂蠕动蜿蜓在他脚下。水车在挖得很宽的水渠里,吱吱呀呀的转。声音像极了渐行渐远的水乡戏台上花旦的唱腔。冷水石塘在水车附近,稻田在水车不远。我家的水田不幸得不到水车的灌溉,仅靠山头泉水救济是不行的,尤其是在盛夏,禾苗抽穗时。这时守水修水成了我、我父亲母亲的一块心病。眼看田地裂开了缝张开了嘴,干涸开裂的缝像父亲背上的伤疤,黑夜中则像魔鬼千万只手,死死地攥住禾苗。父亲、母亲、我乘着夜色还未彻底湿透,去给禾苗舀水。梯子支在水渠中,父亲在底下,母亲在梯子中间,我在梯顶端。没有浇花草的闲适,有的是水顺着禾苗根部蔓延开去时聆听、企盼。而稻田的伤疤又变成吞噬水和夜的蛇。一盆两盆的,没有任何效果。那么就接着舀水。直到水漫上根部,禾苗开始吮吸拔节。一只青蛙“咚”扎入田里。父亲母亲在月色下微笑。水渠边被捣碎的月又恢复了原貌。多少年后,我依旧清楚地记得父亲母亲捧起水时那虔诚的手在颤抖。

  夜滑入墨色中,月被乌云遮住。开阔的十亩段一片蛙声起伏。水车们在不知疲倦地转着,奔腾的水在纵横交错的水渠里分流减速,归于平静。每畦水田都有个入口,迎接温润的水到来。水渠里有泥鳅、有虾、有藻类植物。多少个月儿在多少道水沟里映现。守水的母亲走在田埂上,手电筒微弱的光吸来无数飞蛾虫子。走到田口子上,俯下身子,单跪在田埂上。母亲扒了扒口子上草,一络发丝落在水中。母亲在听水流进自家田里。汩汩作响,像松树下的风鸣。多么舒畅惬意。我知道还有很多像母亲一样的守水人,睡在床榻上侧身时会想到水田,我也知道会有千百条小溪流流进他们的梦中。走在夜色中的父亲去修水。父实憨实,不愿与人发生争执。等母亲再去时,直埋怨父亲的不得力,与她儿子一样不会办事儿。她心里清楚再不等水来禾苗就完了,这一年也就白忙活了。于是月光下骂骂咧咧的,黑树丫里惊起几只小鸟。像钢琴师不经意间错弹了个键,月夜下的骚动往往是不长的。再去守水时,是大伙约好的。在一个时间上轮到谁就谁。开始还不太放心。半夜子时,母亲坐在村口的铁匠铺口守着。父亲早睡在竹床上像一座山似的。对父亲来说,明儿起早出工要紧。

  多少年后,我读了一篇文章《被泪水襦养的稻田》,浮现这一幕幕。故乡的影子在轻快与沉重间挪动。远在他乡的故乡人清楚,故乡的生活有诗意的一面,而更多的是贫穷所带来一切痛楚。

  故乡啊!牵引父亲母亲脚的水田,仅是精神的唯一慰藉。当水田里穗花在月光下弥漫时,父亲母亲的心泉才开始汩汩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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